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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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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沧桑,已然白云苍狗,以为永远不变的爱恋早已随风。

    陶婉如固守着不改的痴心成为一缕幽魂,这些年娟娘见证着她如同一朵缤纷盛绽的花朵,由丰美眨眼间便走向凋零,其间有无数的心酸与苦痛,而那个害了她的负心人居然有脸坦然立在自己面前。

    所谓人不可貌相,娟娘委实无法将那龌龊的行事与眼前的青衫君子联系在一起。她略一福身行了个礼,便不卑不亢地立在原地,恭敬地说道:“不晓得大人有什么吩咐?娟娘还要回去服侍小姐安歇,请您长话短说,莫使小姐牵挂。”

    “娟娘,咱们又不是不熟,你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已然过去那么久,你与灼华还是避我如蛇蝎,难道我便是洪水猛兽不成?”苏世贤长叹一声,晓得娟娘心软,打算再打出悲情戏。

    他便指了指一旁的竹椅,请娟娘落座,又在早便备好的茶盏里蓄满了水。

    竹几上点着盏笼着玻璃罩子的银灯,投下不大不小的光环。苏世贤儒雅的面容在烛火辉映之下显得有些沉郁,他低声说道:“灼华先入为主,这一生大概都不肯原谅我了。娟娘,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前半辈子走得如此艰难,你又不是未曾瞧见,便不能从中说句公道话?”

    娟娘并不落座,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她双手笼在袖中,显得恭顺谦卑。

    她无波无澜地说道:“大人,您高看娟娘了。便是蒙夫人的恩典,替我脱去奴籍,这一生一世我也是认小姐做主子。试问我一介奴婢出身,又怎么敢左右小姐的想法?至于大人所说的公道,那是自在人心,容不得娟娘转圜。”

    从前的娟娘少女心态,分明是娇憨活泼的性子。偶尔伴着陶灼如,也会跟他妙语如珠,并不曾将主子奴才时刻放在嘴边。如今这一道分界线泾渭分明,各自都走不回从前,苏世贤想要借着娟娘来影响陶灼华,眼前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苏世贤并不舍得放手,他晓得想要洗白自己很难,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娟娘这里便是个突破口,他并不急在一时要娟娘替自己说项。

    在一地婆娑的梧桐树底下,苏世贤以手捶着树干,显得无边伤感。他对娟娘恻然说道:“娟娘,你也在长公主府住了一些时日,相信我在那里头处境如何,你已经心知肚明。咱们暂且不说如今,便是当年的旧事,我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你便一点也没看在心里?”

    总归是一张巧嘴,苏世贤舌灿莲花,想要说得娟娘心生恻隐。

    娟娘瞧着他嘴唇上下翕动,说得滔滔不绝,到好似不必粉墨便能上场的戏子。无比动人的言语不能掩盖事实的真像,娟娘只把这一切都当做耳旁风,她静悄悄站着,到仿佛在欣赏戏台上的一出陈世美再次上演,不觉间又记起了戏文上的唱词,轻轻哼了几句。

    《铡美案》是出名戏,苏世贤饱读诗书,自然听得懂娟娘口里的唱词。

    想起自己的确与那陈士美何其相像,到了嘴边的话再说不出口。苏世贤只得讪讪笑道:“娟娘,咱们不提这个。我今日寻灼华,只是想问问婉如走的时候可还安详?总归夫妻一场,她可有留什么话?灼华既不肯见我,我问你也是一样。”

    娟娘晓得自己方才有些激愤,她住了声儿,轻秀的脸上一片积水空明,添了些萧瑟的成份。虽然依旧恭敬地垂着手,眼中那丝轻蔑的笑容却泄露了心里的不忿与鄙夷。

    她轻轻说道:“大人想必记性不会太差,夫人生病之后,娟娘念着您二人从前的情谊,曾想替夫人转圜,也给大人您写了信去,可惜都是石沉大海。”

    那时节苏世贤与瑞安长公主新婚燕尔,正是春风得意,收到娟娘写来陶婉如染病的书信,何曾有半点放在心上。只怕长公主多心,都是随手便丢进香炉里。

    他讪讪说道:“确实没有,想必被长公主扣留,我没有收到你只字片语的传讯。若不然婉如染病,我于情于理都该回来看一看。”

    娟娘嘿嘿笑道:“我是个直人,说话不会绕圈子。夫人十年来心内郁结,已至伤了肺腑,大人您手眼通天,又岂会不知?这些旧事何必重提,没得打扰夫人泉下不安。”

    这几句话太过犀利,苏世贤脸上时青时白,一阵火辣辣的羞愧感袭上心头。他期期艾艾说道:“我…我也是后头才晓得婉如染了病,未承想是如此结局。”

    娟娘长叹一声,仰望着幽幽夜空,捕捉着那转瞬即逝的流星,暗自祈祷陶婉如来世莫再遇到如此负心之人。她淡然说道:“蒙大人垂询,我家夫人幸得陶家舅老爷与舅太太倾心照料,也算走得十分安详,只记挂着小姐尚未成人,临去时对着小姐千叮咛万嘱咐,嫁人要睁大眼睛。”

    苏世贤心间那股子火辣辣的羞愧更加强烈,他长叹一声,喟然说道:“娟娘,你虽然是奴婢,却从小随着婉如衣食无忧,没有经过我从前的苦日子,不晓得身无分文的苦楚。所谓人往高处走,我不认为离开婉如便是错了。”

    娟娘一双慧目如秋水湛然,静静地望着苏世贤,想要听听他如何替自己分辨。

    苏世贤遥望青州府的方向,似是无限伤感。他低沉地说道:“婉如对我有恩,我又怎能不替她着想?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我却并没有脚踩两只船。你该晓得我也曾给她一纸和离文书,期待与她好合好散。”

    见娟娘面露讥笑,只是静默不语,苏世贤强忍着羞愧感,越说越没有底气:“我放婉如自由,她的嫁妆我分文不取,是她自己瞧不开,只揪着过往不放。若不然单凭她的品貌,又何至十年蹉跎,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娟娘见过无耻的人,却没见过能将无耻说成如此冠冕堂皇的负心贼,深深感觉与他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