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荣凰 > 第一千二百七二章 初雪(二)

第一千二百七二章 初雪(二)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晨光将他的双眸印入眼中,天边的烟火映亮了他的双眸,似在里面撒下一片星河,这一刻,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了,权欲、野心、阴谋,甚至连失败后的怨怒憎恨都没有了,只剩下清澈的粼光一片。他用一双如水的眼望着她,从未有一刻如这般剔透干净,就连他在少年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这意味着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属,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抹缥缈的游魂,朦胧无依,空乏虚无。

    晨光敛起了唇边的嘲弄,击败他是她吞并六国这个目的下必经的过程,眼看着他从云端跌入泥里再被自己狠狠地踩在脚下,说不快意是假的,然而在看着他时,她心中也不全是快意,至少没有预想中欢呼雀跃、手舞足蹈那种快意。

    焰火仍在继续,那是京兆府派人放的,为的是跨年之夜,也是为了庆祝凤冥国战事大捷。

    她解去身上的狐裘,扔到一旁,露出里边的衣裳。一件大红色绣百鸟朝凤遍地金长裙,上面的每一只雀鸟都彩线灵动,羽翼丰润,栩栩如生。长裙中加织了孔雀羽,烟火的照耀、暗夜的映衬、宫灯的明暗,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色泽。宽袖长摆,叠层交领,奢丽的裙褶在寒风烈烈中翻动着血浪。那鲜红的颜色艳丽得刺目,在森黑的冬夜里,在漫天烟火的映照下,勾魂摄魄,明亮夺人。那极为耀目的色彩落入晏樱的眼中,却冷刃如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

    晨光几乎不穿红色,她讨厌这个颜色,只因这颜色像血。她衣衫的花纹也极少会像今天这样复杂,过于浓烈的色彩冲撞她不是很喜欢。可她也是穿过红色的,是他送给她的。在她脱下狐裘的一刻,她身上大红色的宫裙令他莫名熟悉,他认出了这件衣裳。

    此事回想起来多少有些可笑,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还有着那么点孩子气。当时他与她正情笃,又刚刚确认了她是凤冥国公主,心中不平,在陪司彤回湘瀛皇宫时,遇上了备受宠爱的三公主,那女人骄横跋扈,让他很不快。当时龙熙国的使者即将出访凤冥国,皇宫里因为要迎接使者一团乱,三公主似特地求她父皇派人从雁云国请来了裁缝,那套宫裙是出身苍丘晏氏的晏樱极看不上的,当时他小小年纪也知道雁云国的奸商把凤冥国皇室当傻子哄,可他还是顺手牵羊牵走了那件被三公主爱不释手的红裙,回到圣子山就送给了晨光。

    那身裙装劣质得很,但在凤冥国来讲,的确是一套华丽的宫装,可惜晨光当时发育不良很瘦小,明明比三公主年长,穿起来却像斗篷。饶是如此,她依旧很喜欢,她问过他裙子的来历,他记得他给过她好几个答案,她也不在意。她把那件裙子珍惜地藏了起来,只在晚上偷偷穿。据她说,她只穿过两次,一次给他看过,另外一次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她极爱惜。

    后来,在那个逃走的血夜,她便是穿着那身衣裳。尽管他觉得碍事曾劝她换掉,可她执意要穿,她说她只有这一件可以穿出去的衣裳,她也只带了这件衣裳。

    此刻,她穿着的宫裙是与她曾经的那件宫裙相同的款式,却更换了衣料和图样。御供的云锦材质,少女们最爱的蝶穿花纹样变成了霸气隆重的百鸟朝凤。凤是凤冥国帝皇的标志,也是凤鸣帝国至高无上的神鸟,她穿在身上,昳丽堂皇,无与伦比,是令人心潮澎湃的孤高、倨傲,冷艳无双。

    这身艳丽如火的红裙,似曾相识,又极陌生,如她。那绯红的后摆随着风激烈地摇曳,翻飞,模糊了他的眼眸。

    她抽出卷在腰间的软剑,剑身通黑,隐隐泛着猩红之色,血气弥漫。这把剑名为乌霜剑,又唤绕指柔,是出自圣子山古墓的软剑,亦是晨光的佩剑,她常带在身上,却极少使用。她最擅长的是徒手,上手撕起来更方便,然而今日的她选择使用佩剑,她杀他的手法不能太血腥,她不能见血,准确地说,她不能见他的血。她的嗜血之症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了,可她不敢保证她嗅到他的血会不失控,他的血对她来说很特殊。她也曾想过,找沈润帮她试一试,可平白无故让沈润在她清醒的时候对着她放血,怎么说都很奇怪,沈润倒是不会不答应,可她说不出口,这件事就这么搁下了。

    今夜,至少,她要减少晏樱的出血量,以防止头脑发昏,受他牵制。

    她抖动了一下手中的软剑,剑气嗡鸣。

    “你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她冷声问他。

    晏樱看着她笑:“没有。”

    乌霜剑剑影翻飞,一道道纯黑的剑气随着她自玉阶上跃起四散开来,玄气轰出,仿佛只要稍稍靠近便会重伤。森然的寒气迅速将他笼罩,直刺向他的眉心、咽喉和心脏,剑影光晕下,是她通红如血的锦裙。她的身法极快,转瞬间逼至他眼前,他的视线完全被大红色占据,烟火依旧在燃放,耀眼绚烂,时而有瑰丽的光团晕在她的眉眼间,那张忽明忽暗的绝丽容颜,媚如妖,美如仙。

    晏樱向后退了几步,避开她锋利的剑尖,在她又一次挽剑袭来时,取挂在腰间的紫泉剑抵挡,却只是用了剑鞘,并未出剑。

    二人一刺一挡,呈僵持状,晨光忍不住皱眉,冷冷地说:

    “你若不想与我战这一场,不如歇手躺下来,看我杀了你。”

    晏樱隔着剑刃,笑望着她:“你就这么想杀我?”

    “你觉得我不该杀你?”晨光双眸微眯,讥讽里含着一丝狠意,她反问他。

    晏樱浅笑,答得从善如流:“该。”

    这回答在晨光听来颇为轻浮,她的心里涌出一丝怒意,死到临头时,他依旧如从前那般轻描淡写。他信奉成王败寇,她知道他不会表达出愧疚和悔意,她也不需要他表达,就算他能表达,于他们之间也毫无意义,尽管如此,她还是对他掩饰、回避的态度感到不悦。

    晏樱知道她的不愉快来源于哪里,他知道她的愤怒,可是,如她所想,他的愧疚和悔恨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他没有必要再去表达这些内容了,就算诚恳地去表达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只会显得他前后不一卑劣厚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