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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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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环本就瞧不得高嬷嬷对何子岚总是说教的态度,巴不得何子岚口中说出送客的话语,立时便将帘子挑起,轻脆地冲着高嬷嬷说了个请字。

    高嬷嬷脸上挂不住,有些话到了嘴边只好咽下,只冲着何子岚叹息道:“公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实在不如七皇子重情重义。”

    何子岚目无表情,只是瞅着高嬷嬷悻悻离去,眼圈蓦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小环眼望高嬷嬷离去的方向轻轻啐了一口,转身打来盆清水,替何子岚净面,诚心诚意劝道:“公主,高嬷嬷越来越没规矩,您纵然敬着她是从前的老人,她却总是倚老卖老,再不能惯她的脾气。”

    何子岚没有答话,只用双手掬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洒去,闷闷说道:“使人去瞧瞧子岕在忙什么,他若是无事,便请他晚间来长安宫里用膳。”

    小环乖巧地答应着,又替何子岚重新匀了面,这才唤了个小太监往长平宫寻何子岕。其时,高嬷嬷正在长平宫新开的那片药圃前耕种,瞧着依稀是长安宫的来人进了宫,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夏风一吹,青莲宫畔莲叶又是接天浓碧,迎来一年最好的景致。

    陶灼华除下了孝衣,德妃娘娘从前送的那些蜀丝与杭椆便派上了用场,娟娘早替陶灼华预备了夏衫,瞅着天气愈加热辣,便寻思着再替她制两身凉绸的裙衫。

    主仆几个贪图凉快,时常在湖畔的水畔旁做针线。娟娘早命人醅上冰,再将四面的窗扇打开,醇厚的过堂风一吹,水榭里便有丝丝凉意。

    众人有说有笑,原是为了纳凉取乐,到不在意真正做多少针线。菖蒲替陶灼华绣完了一条宝蓝色垂丝海棠的宽边腰带,伸了个懒腰立起身来,便轻轻灵灵走到廊下,去取醅在湖中的西瓜。

    和子早与内务府的人打得火热,送上几许银钱,新鲜的瓜果便短不了青莲宫的份例。今日取来的西瓜还带着瓜蔓,宛若翡翠一般的绿色瞧着便沁人心脾。

    茯苓瞧着那瓜个头有点儿大,不待吩咐已然搁了绣棚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一只七八斤重的大西瓜搬到水榭里,拿刀剖了开来。取了正中粉嫩鲜红的沙瓤切成薄片,再盛在骨瓷兰纹的碟子里,菖蒲便恭恭敬敬奉给陶灼华。

    陶灼华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给自己绣块帕子,此刻南风熏染,被荷风吹得有几分陶醉,她将手上的针线往桌上一搁,便招呼大家同吃。

    水榭里虽然凉快,做了好一会儿针线,娟娘额头上也沁出细小的汗珠。她将替陶灼华缝了一半的夏衫重新放回针线簸箩里,微笑着冲菖蒲与茯苓招手,也唤了一声忍冬的名字。

    忍冬独自一人坐在临窗的绣墩上,依然与大伙儿格格不入。

    只是她如今学了乖,瞧起来异常沉默,到似是安份守己。听得娟娘唤她的名字,忍冬便将手上绣的一双布袜放下,默不作声地向陶灼华曲膝道谢,再捧起块切成三角的西瓜,悄悄倚着窗边的立柱啃了起来。

    陶家如今百废待兴,老管家忙得脚不点地,陶灼华本是有心立刻发落忍冬,却只好再等些时候。她拿银签子挑着西瓜,略显玩味地注视着忍冬。忍冬察觉那一道审视的目光偶尔在自己身上环绕,便将头垂得更低,并不与陶灼华目光相接。

    算算时日,陶超然一家出海已然一年,陶灼华依旧接不到舅舅音讯,总是心间梗着根深刺。六月初十那一日,想着离上次出宫又过了几日,陶灼华便又向德妃娘娘告了假,想要再去寻老管家说话。

    着了娟娘替她新制的湖绿色凉绸阔裙,再罩了件玉簪白的右衽掐牙滚边半臂,陶灼华拿着出宫的对牌,带了娟娘与茯苓去东风醉酒楼寻老管家。

    比之上次前来,东风醉已经重新修缮过,显得更加古朴典雅。老管家特意在后头专辟了几间净室,都依着从前陶府旧居的样子布置,预备陶灼华过来说话。

    另有条长长的过道隐在一片青砖黛瓦的厢房后头,两旁植了些雏菊与苍兰,通往一个被修竹半遮半掩的月亮门。打开月亮门,便通着老管家在槐荫胡同购置的宅院角门。老管家精心算计,将陶府与东风醉连在了一起。

    闻得陶灼华再次出宫,老管家喜不自胜。他拱手行了个礼,笑咪咪地说道:“表小姐,咱们终于盼到了老爷的来信,您且随我转去陶宅,咱们坐下来细读。”

    陶灼华听得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寒暄,便要老管家赶紧引路。老管家喜滋滋地立起身,亲自引着陶灼华穿过过道,再打开了月亮门上紧锁的鎏金双环铜锁。

    绕过一块粉垣灰瓦的大照壁,老管家领着陶灼华拐了几个弯,便到了陶府的后院。瞧着熟悉的景致,陶灼华眼前豁然一亮,如今的陶府后院居然与青州府的旧居有着十成相像,浑然是陶宅原样不动地搬来大阮。

    老管家走马观花,领着陶灼华略瞧了瞧后院的布置,指着东跨院里那些错落有致的迎春道:“表小姐,这便是您上次念叨的那些迎春,这里刚刚修缮好,老奴便都使人挪了过来,如今剪去了旺条,今冬里一定长长势极好。”

    睹物思人,陶灼华有些百感交集,她弯下腰去轻抚着迎春被剪得短短的枝条,又想起从前母亲在花前盘桓的孤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老管家将陶灼华迎进后院的正房,里头依然如同陶府里从前的每一个夏季,临窗的大炕上是玉色的簟席,炕几上有几枝新鲜的荷花,两旁的坐椅上搭着茶色暗纹的坐褥,后头的紫檀木花架上有两盆崎岖的铁树,开着艳红的花朵。

    除却院中的香樟树未曾长大,一切一切都宛如从前的模样。陶灼华喜得连连点头,冲老管家轻轻一福道:“您老人家实在有心。”老管家侧身避过,却是笑得皱纹都舒展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