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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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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豪华大气却又不失文雅情调的西餐厅。

    凌卓森和唐茜在一个偌大的包厢里面,默默地吃着他们的烛光晚餐。今晚的菜色十分丰盛,原本并不至于这么丰盛的,但是凌卓森看到唐茜的胃口似乎很好,于是凌卓森又暗地里叫人加了几个菜。没想到,唐茜还是不声不响地把大部分的菜都吃完了大部分。唐茜是真的饿了,一来,是因为妮娜的事情惊恐地掏空了唐茜的身心,唐茜下意识地急于多吃点,以补充失去的元气和慰劳疲惫的身心。二来,和赵嘉伟分手的一个多月以来,唐茜食不知其味。难得今天有食欲,唐茜不想辜负了肠胃的期望……终于,唐茜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凌卓森靠在椅背上,他一手拿着酒杯默默地啄了一口红酒,一边静静地看着烛光中的唐茜,他淡淡地提了提嘴角,问:“吃饱了吗?”

    唐茜点头,说:“嗯,吃饱了。谢谢你的晚餐。”

    唐茜伸手拿起手边的红酒……和凌卓森的小口品尝不一样,唐茜举起酒杯凑到唇边,一口,就把杯中的小半杯红酒喝干净了。服务员服务极好地赶紧又给唐茜倒了半杯红酒,唐茜又一口把红酒喝完了。然后服务员又给唐茜倒了半杯,然后唐茜又一口把红酒喝完了。凌卓森当然不会为区区一瓶拉菲感到心疼了,但是服务员可心疼了!服务员觉得,像唐茜这样,像是喝白开水一样喝这么好的红酒,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唐茜抬头看着下意识里迟疑着、不怎么情愿再给唐茜倒酒的服务员,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地再给唐茜倒了一杯……凌卓森眉头轻蹙地看着唐茜。过去和唐茜吃了几顿饭,唐茜都是坚决不喝酒的,而且唐茜似乎还很讨厌别人喝酒。但是现在……凌卓森顿时间明白,那个男人伤得唐茜极深。凌卓森不愿意让那个男人伤害唐茜,但是他无能为力,凌卓森唯一能做的,是阻止唐茜自己伤害自己。

    唐茜又一次把红酒喝净,她再度看着服务员意思服务员继续斟酒,凌卓森却对服务员说:“你先出去吧。”服务员略微看了一眼索酒中的唐茜,然后又恭敬地看了凌卓森一眼,凌卓森的意思大概是叫他不要再给唐茜斟酒了……明白凌卓森意思的服务员对着凌卓森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礼貌地微弓着身子退出了包厢。

    唐茜眉头紧皱地靠在椅背上,她的右手还伸得极长地、紧紧地握住红酒杯那根细长的玻璃高脚,她的一双眼睛还一直地紧紧锁在已经没有半滴红酒的红酒杯上……唐茜以为她还没有喝够,静下来才发现,这红酒还是有一点后劲的。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有点眼泪的模糊,不是哭了,只是有点模糊了……唐茜勾了勾嘴角,似是要笑,却不自觉地还是叹了一口气。她居然还有余力去叹气?看来这酒还喝得不够多。唐茜想,回家之后,她一定要再喝一点,然后才能保证稳稳地睡去。

    看着唐茜目光呆滞里似笑非笑的叹气,凌卓森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对唐茜说:“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凌卓森的声音,唐茜抬眼看向凌卓森,眼前看到的却只有一片迷雾。

    唐茜疲累地眨了眨眼,缠绕在她眼前的迷雾这才被她纤长的眼睫毛稍微拨开了一点。唐茜这才突然醒悟……哦,原来凌卓森还在……哦,对了,她在和凌卓森吃饭呢……唐茜有点傻,有点愁,带点沙哑的醉腔,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字:“嗯。”唐茜强撑住涣散的精神站起身,凌卓森走到唐茜的身旁想要扶唐茜,唐茜却摇晃着拨开了凌卓森的手。唐茜毫无预兆地沉着脸,说:“不要碰我,我能自己走。”说完,唐茜就迈着瞩目惊心的醉步、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着走出包厢。

    凌卓森跟在唐茜身旁看着唐茜。虽然唐茜摇晃得厉害,虽然唐茜扶着墙壁的样子极为狼狈,但凌卓森还是遵照唐茜的意愿,不碰她、不扶她。除了……唐茜有几次差点扭到脚,凌卓森才不得已反应极快地稍微伸手扶了扶唐茜。但是唐茜每次都不耐烦地推开凌卓森,每次都坚持要自己摇晃着,继续走。好不容易走完一段极为漫长的路,好不容易摇晃着钻进了凌卓森的汽车后座,唐茜没有半刻消停地趴在车窗边睁着朦胧醉眼、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

    窗外耀眼的霓虹被极快的车速串成了一条迷醉的项链,这条项链紧紧地箍在黑夜的脖子上,箍得黑夜里的一切,窒息不安。唯有那漂浮不定的红绿灯,才能让汽车稍作停留,才能让窒息的黑夜稍作喘息……红灯,突然感到呼吸困难的唐茜下了车窗,她把鼻子探到车窗外,她用力地呼吸着窗外窒息的空气……似是意料之中,也似是意料之外,唐茜更加呼吸困难了。

    世界,这么大……

    世界,真的很大的……是吗?

    大世界霓虹稍作喘息,小世界在眼前却无法呼吸。

    车窗外,不远处,是一家新开张的披萨店。披萨店的门口摆满了花团锦簇,老板和老板娘正意气风华地笑着,招呼着一众宾客。唐茜颤抖着抬头,只见披萨店的招牌上大大地写着几个字——微萌披萨店。或者,应该是叫“伟”萌披萨店吧?因为这是……赵嘉伟和马萌的披萨店!!门口里站着的老板和老板娘的脸在唐茜的醉眼之中愈发清晰,果然,是他们……世界这么大,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躲开他们,她已经很努力地不去任何和赵嘉伟去过的地方,她已经很努力地不走任何和赵嘉伟走过的路,为此……她已经无路可走了。为何,大世界还要这么残酷地让他们狭路相逢?到底,大世界要她躲到哪里,才愿意放过她心中刻骨铭心的痛和不甘?

    绿灯了,汽车缓缓地启动,唐茜大叫一声:“停车!”

    司机反应极快地踩了急刹车,后面那台紧跟的车辆吓得直鸣喇叭。唐茜失去理智地推开车门,她迈着不稳的脚步大步地跑向欢天喜地的披萨店。

    赵嘉伟一眼就看到了唐茜,唐茜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憋红的眼睛,激动的红脸,无不刺痛着赵嘉伟的心……赵嘉伟脸上无边的喜悦顿时僵在嘴边,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错所的无地自容和心如刀割的心痛。唐茜摇晃着站在赵嘉伟面前,她的眼眸紧紧地锁着赵嘉伟闪烁的眼眸,眼泪无法自已地流下,唐茜的眼泪始终是赵嘉伟心中的痛……唐茜突然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了赵嘉伟。唐茜在赵嘉伟的怀抱中抽泣着说:“赵嘉伟,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唐茜努力地呼吸着赵嘉伟的味道,但是,赵嘉伟的味道已经不再是赵嘉伟的味道了……唐茜悲伤地,越哭越伤心。

    本来还在热情客套着的宾客吓得张大了嘴,他们指指点点地纷纷议论着这个突然冒出来,又是抱又是哭的女人到底是谁。虽然今天到场的宾客都是马萌的亲友,但是其中也有马萌旧披萨店的员工,这些员工自然知道唐茜是谁了,但是谁又敢说呢?

    赵嘉伟知道他该推开唐茜,但是……舍不得。

    一个多月了,除了他自己,谁都无法知道他有多么多么地思念唐茜。或许他受够了没有正常性生活,或许他在马萌的身上得到了身体的满足,或许他真的受够了每日每夜绕着唐茜转,或许他真的受够了贫穷没有出头的日子……但是,爱唐茜,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习惯。这个习惯,一时三刻,改不了……差一点,赵嘉伟就要伸手回抱唐茜了,马萌却气炸地一手将唐茜拉离赵嘉伟的怀抱。唐茜本来就在晃着,被马萌这一拉,更是站不稳脚步地就要扭到脚,赵嘉伟赶紧上前扶住了唐茜,马萌更加生气地一手把赵嘉伟拉到了她的身后。再度失去支撑的唐茜再度差点扭到脚,所幸,身后赶到的凌卓森扶住了唐茜。

    看到凌卓森,赵嘉伟眼神里对唐茜的关心全都变成了对凌卓森的憎恨。赵嘉伟死死地瞪着凌卓森,凌卓森却完全无视赵嘉伟。凌卓森双手扶住唐茜的肩膀,关切地在唐茜的耳边问:“我送你回家。”

    唐茜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断地摇头,她不要回去,她想赵嘉伟,她要赵嘉伟……她忘掉理智的,只想要赵嘉伟。虽然现在的赵嘉伟已经不是从前的赵嘉伟了,虽然现在的赵嘉伟已经不是她的赵嘉伟了,但是唐茜要赵嘉伟……唐茜要赵嘉伟回来。唐茜流着泪看着赵嘉伟,哽咽着问:“赵嘉伟,你想我了吗?”唐茜是真的醉了,醉傻了,也醉疯了。不然,她根本不会、也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问赵嘉伟这种问题。这种情况下,就算赵嘉伟真的想唐茜,赵嘉伟也不敢当众承认!

    赵嘉伟眼神复杂地看着唐茜,唐茜的泪眼在赵嘉伟的心中刻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唐茜和赵嘉伟当着马萌的亲友和马萌本人的面,这样依依不舍地深情对望和眉来眼去,这不是分明不给马萌面子嘛?马萌挡在赵嘉伟和唐茜中间,指着唐茜的鼻子,大骂:“你这个贱女人来做什么?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给我滚!”赵嘉伟用双手按了按马萌激动的肩膀,示意马萌不要太激动。但是赵嘉伟越是不让马萌激动,马萌越是更加激动。马萌更狠地指着唐茜的鼻子,更狠地骂道:“唐茜,你TMD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你丫的居然还敢问赵嘉伟想不想你?赵嘉伟当然想你了!赵嘉伟想你死!你赶紧给我走,赵嘉伟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这个贪钱的贱女人!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把你赶走!”

    马萌的盛气凌人让唐茜冷冷地笑了。

    唐茜冷笑着问:“我是贪钱的女人?我贪什么钱了?我贪谁的钱了?”

    马萌不屑地扫了凌卓森一眼,然后更不屑地瞪着唐茜说:“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反正你就是一个为了钱出卖身体的贱女人!”

    唐茜更冷地一笑,“我是贱女人?你是什么?马萌,你做过什么事情,我不想再说!因为我不屑说!我不想脏了我的嘴!但是你现在居然敢赶我走?你凭什么赶我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是这里的老板娘吗?你以为这家披萨店真的是你和赵嘉伟挣钱白手起家开的吗?说到底,你们这家披萨店还不是用我这个贱女人的肮脏钱开的!”

    马萌激动地大喊:“闭嘴!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唐茜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些实话马萌是打死都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更何况今天到场的都是马萌的亲友。马萌的那些亲友本来就眼红马萌傍到了大款,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了这么多家披萨店,再加上马萌之前总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地说着各种炫耀的大话……好事只嫌事情不够大的亲友们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那些本来就知道唐茜和赵嘉伟关系的知情人士也开始看不过眼地说了几句,然后……本来还在那里喜庆中的披萨店炸开了八卦的窝。

    这个样子,简直比刚刚还更加热闹。

    马萌怎么可能愿意让唐茜的出现打断她完美的夜晚?马萌告诉自己,要稳住!马萌强忍下急躁,她退到赵嘉伟的身旁,一边用右手挽着赵嘉伟的肩膀,一边不停地在唐茜的眼前摇晃着她的左手……马萌左手无名指上偌大的闪光鸽子蛋折射着刺痛的寒光,直插进唐茜的心。马萌跩跩地笑着说:“唐茜,你一定是喝酒喝傻了吧?我和赵嘉伟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和赵嘉伟共同努力得到的!还有!你说我不是老板娘,那谁才是老板娘?你吗?!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只是赵嘉伟的某一任不知羞耻的前女友而已!而我?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和赵嘉伟已经注册结婚了!赵嘉伟现在是我的老公!我是赵嘉伟的老婆!唯一的老婆!最爱的老婆!而且,很快,我就会是赵嘉伟孩子的妈妈了!”说完,马萌用她戴着大钻戒的左手,装模作样地抚摸着她仍是平坦得很的小腹。

    马萌居然真的怀了赵嘉伟的孩子……

    赵嘉伟居然把钻戒套在了马萌的无名指上……

    赵嘉伟说过,他要努力工作,然后给唐茜买一颗像样的钻戒,然后他们就结婚的……而如今,赵嘉伟却把原该属于唐茜的那枚钻戒戴在了马萌的无名指上……唐茜不知道,马萌戴着的这枚钻戒是用赵嘉伟从前存下的钱买的,还是用后来唐茜给赵嘉伟那一百万中的其中一部分买的。唐茜只知道,无论怎样,那枚戒指本该是唐茜的!或许是因为酒精,也或许是因为愤怒,更或许是因为嫉妒,唐茜突然想要冲到马萌身前,她想要从马萌的无名指上抢走本来就该属于她的那枚戒指……凌卓森不怕唐茜伤了别人,凌卓森只怕唐茜醒来的时候责怪她自己。所以凌卓森握紧了唐茜的肩膀,不让唐茜冲向马萌。

    赵嘉伟见状,赶紧把马萌护在他的身后……伤到马萌倒是没什么,赵嘉伟不希望伤了他的孩子。

    赵嘉伟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唐茜,这样警惕……唐茜再一次流下悲伤的眼泪。唐茜一手指着马萌的手,一边看着赵嘉伟,哽咽着说:“那是我的戒指,你怎么可以把我的戒指送给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