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偿还:借你一夜柔情 > 他找不到她了

他找不到她了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xbiquge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沈瓷跑得真快啊,江临岸追到楼梯口就发现已经找不到她人了,又在楼里转了一圈,确定她不在里面之后只能外往跑,跑出医院门口就只有一条马路,夜色之下行人稀少,江临岸两边各看了一眼,除了几盏老旧的路灯之外并无其他。

    他又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小卖部,老板娘正在把板凳往屋里收。

    江临岸跑过去。

    “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从医院里跑出来?”

    老板娘转身瞄了他一眼,男人穿着讲究,可脸色被风吹得有些发白,因为跑得太急气息微喘,而嘴里的白雾呼出来都散在寒凉的空气里。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镇上的。

    “没见着!”老板娘回答,转身继续收椅子。

    江临岸烦躁地用手蹭了下额头,沈瓷不见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地方她能跑去哪儿?

    对面马路一辆摩托车驶过来,车头的灯照亮了医院的铁门,江临岸脑中一闪,回头是医院的大门,后面两栋孤零零的楼,楼里有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其余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窗户,而顶上是天台,“凤屏医院”几个字就架在楼顶,惨白惨白的发光字。

    江临岸转身突然往马路对面跑,老板娘见他那样心里嘀咕,这男人有毛病?

    他几乎一口气跑回医院,住院楼一共五层,没有电梯,他从一楼跑到五楼只花了半分不到的时间,五楼上去便没有路了,安全出口在走廊另一头,那里有扇小门果然开着。

    江临岸推开进去,里面没有灯,借着手机的光线可以看到往上有道狭窄的楼梯,楼梯再往上走,拐了一个弯,光线一下亮了许多,耳边有风声,车流声,还有人喃喃说话的声音。

    “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它本可进取,却故作谦卑;

    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容易……”

    她的声音混着天台上空旷的风,像在念诗,又像在低吟……

    江临岸往上走,跨上平台,发光字钢架后面的暗影里缩着一个人。

    他慢慢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朝她靠近,风声和她念诗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许久之后江临岸才知道这是纪伯伦的一首诗,沈瓷缩在那里反复背诵,寒风把她的声音都吹裂了,可她每一句都念得极其认真,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或者说是跪在教堂里忏悔的信徒,好像这些诗句带有魔力,只要多念几遍就能让她的灵魂得到救赎。

    江临岸沉住气息蹲下去一点,想伸手扶一下沈瓷的肩,可她整个缩在那里的身影就像黑夜里一团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他有些不敢触碰,只能压低声音问:“跟我下去?”

    沈瓷却没反应,嘴里的诗句还在继续,一遍已经念完了,她回头从第一句重新开始。

    “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它本可进取,却故作谦卑;

    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语调几乎一致,没有高低,也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江临岸在刚才到处找她的五分钟里设想了很多场景,比如沈瓷揪住他拳脚相加,比如沈瓷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甚至想到了她可能会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反正每一种设想都很激烈,毕竟刚才从谢根娣嘴里说出来的话足够让一个正常女人发疯,可是眼前这场景算什么情况?

    沈瓷就蹲在那片灯光背后的暗影下,双手抱膝,埋头不断重复念着那首诗。

    “……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一遍念完再重来一遍,眼前的沈瓷好像变成了一台被设定为循环模式的机器,机器没有感情,她念的语调也没有起伏,完完全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沈瓷让江临岸觉得无措,他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不知是该安慰还是问些什么,好像什么语言在她面前都是空乏的,她受一次伤便把自己裹紧一层,渐渐就筑成了一道厚厚的城墙,别人进不去,她也不出来,而摆给他看的姿态也分明不需要安慰,或者说谁的安慰在她那里都显得无足轻重。

    她曾说过她是要下地狱的人,没人救得了她,她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简直一派胡言!

    诗念到第九遍的时候江临岸实在受不了了,他的耐心已经耗尽,抬手想推沈瓷一把,可见她缩在地上只留给他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手臂伸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真是没见过这么膈应的女人!

    “你打算在这蹲到什么时候?”

    沈瓷依旧没动静,嘴里的诗还在念,跟中了邪似的,没完没了。

    他还情愿她寻死觅活鬼哭狼嚎呢!

    “妈的!”

    这个男人居然骂了一句脏话,混着风声吹进耳朵有些不舒服,沈瓷念诗的调子似乎有一秒中断,但很快又接了下去。

    江临岸用手狠狠搓了把快被风吹僵的脸,真是要被她念疯了,在自己疯掉之前必须做些什么!

    “你还有完没完?”他索性一把将沈瓷从地上扯了起来。

    沈瓷也没使力,或者说她那一阵整个身体都是空的,软的,就像没了提线的木偶,江临岸一扯她便一个踉跄,身子歪歪扭扭地晃了好一会儿才被他扶稳。

    “谁没点过去?谁没点见不得人又难以启齿的事?就算你以前真像你妈说的那么不堪,会死人吗?会活不下去吗?不会,要会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几百遍,既然这样那就好好给我站好,站直!”

    江临岸重重掐了一把沈瓷的肩,强迫她歪斜的身子挺立。

    天台上风很大,他压低一点身子尽量与沈瓷平视。

    “你看着我,停止念这些没用的东西,也别在这折磨自己,要去折磨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把心里的怨恨都变成武器,磨成剑,铸成枪,你若在地狱,那些你恨的人也应该与你一起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披星斩月,最后全部落入沈瓷眼底,她记住了这个男人当时说话的表情,口气,还有森寒黑眸中那一抹收都收不住的戾气,就像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面藏了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具有毁灭性!

    沈瓷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一下子点着了,火苗开始烧起来。

    “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江临岸!”

    她突然开口,瞪着发黑发亮的眼睛,脸站在风口的天台上第一次喊他的全名,“江”字咬得尤为重。

    江临岸只觉心口一震,感觉她这话里好像含了其他意思,当时不知道,可后来知晓一切后回想起这一段,醍醐灌顶。

    “走吧!”

    沈瓷突然用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她的肤色较之一般人偏白,在天台上被风吹了大半个小时更是白得吓人,身后是医院顶楼的发光字,漏出来的光折射到她脸上,她身上裹了一层白光,看着神情更加脆弱,可是眼神却还是很清冷。

    江临岸觉得自己好像又不懂她了,以前不知道她很多事,觉得她是一个迷,但至少感觉自己能够握得住她身上的某些性质,可这次来了一趟凤屏,看到了她的家乡,看到了她以前生活的地方,甚至从她母亲嘴里获得了一些讯息,照理应该对她更了解,可是相反,他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完全不是他以前想的那样,她离他更远了,而且这种距离远得他甚至有些不敢去触碰。

    “好!”

    江临岸回答她,沈瓷率先走在了前面下楼。

    依旧要走过那道狭窄的楼梯,江临岸跟在后面用手机打了一点光,从背影来看前面的女人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她有特别强悍的自愈能力。

    江临岸突然觉得沈瓷应该是属于那种特别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她总是很冷静,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都好像搅动不了她的心绪,以前觉得她这种冷静来源于性格,现在知道原来完全不是,她只是不喜欢把一些情绪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无坚不摧,又清醒得让人畏惧。

    两人出了医院,夜色更浓,马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了,对面富贵小卖部里居然还亮着灯。

    沈瓷穿过马路过去,江临岸一路都跟着,两人走到小卖部门口,发现里面没有人,木门已经关了一半,从货架后面传出女人的骂嚣声。

    “你个死鬼还知道回来?干脆死外面算了!”

    “…天天只知道在外面打牌,店也不管,儿子也不问,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

    江临岸不由皱了下眉,方言他听得不是太明白,但能感觉出是夫妻之间的争执。

    沈瓷却毫无异色,就当没听见一样,跨进去抬手敲了敲柜台。

    “拿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