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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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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畔清风徐徐,隔着一脉水岸,不晓得何处琴音袅袅,声声空灵。

    这样素净与淡然的叶蓁蓁到是陶灼华在前世与今生都极为少见。不晓得现如今的叶蓁蓁手上是否沾染了血腥,但是眼前这明眸善睐的女孩子前世里却曾亲手扼杀过自己腹中的胎儿。

    想起眼前人送与自己暗喻着劳燕分飞的蝴蝶发饰、想起眼前人对何子岑由爱生恨的决绝,还有那一盒盒来自蜀地的血燕,陶灼华再无法对她释然。

    陶灼华手抚着一旁雕梁画栋的立柱,向叶蓁蓁浅浅笑道:“相请也好、偶遇也罢,宫中不过巴掌在的地方,咱们总能遇到,郡主有什么话请说便是。湖边虽然凉快,到底湿气重些,郡主身子刚好,还是不要久待为上。”

    只有两个人独处,陶灼华的态度依旧处处透着疏离,并且摆明了态度不愿与她长谈。叶蓁蓁自是晓得再也回不到从前,也不做那样的奢望。

    她倚在窗前,向陶灼华露出落寞的一笑,轻轻说道:“蓁蓁身居长春宫中,大多时候身不由己,自知与灼华姐姐之间有些误会,恐怕一时难以理清。今日长话短说,只想向姐姐表明一下心际。”

    叶蓁蓁外表恬柔,内心孤傲,一生中向人做低服小的时候极少。

    陶灼华度其此时话语,却是一味的淡若烟云,似乎连刻意的修饰也不想去做。她便莞尔笑道:“郡主这话灼华有些听不明白,咱们不过各走各路,有什么误会可结?又何须表明什么心际?”

    叶蓁蓁宽大的衣袖被风吹送,清减至极的身形格外窈窕出尘。她脸上依旧挂着些笑容,却福身冲陶灼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陶灼华慌忙往旁边一避,正色道:“无缘无故,郡主何必行此大礼?”

    “一来为了赔罪,二来便是表明心际”,叶蓁蓁立起身来,一抹怅然挂在眉梢,却又极快地掩去:“从前心比天高,无奈命比纸薄,此时此刻,蓁蓁已然认命,再不会与你相争。从今往后红尘纷扰,蓁蓁无意踏足,必当学会退步抽身。”

    对何子岑的痴爱、对陶灼华的嫉恨,在每一个不眠的夜里,依旧会如无孔不入的风,深深盘旋在叶蓁蓁心底。便是极细微的呼吸,依然痛到无法自持。很多时候叶蓁蓁需要安神香才能入睡,此时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斩却情丝。

    那几句话既是要说给陶灼华听,更是要借此断去自己的念想。

    她依旧倚着窗牍,不愿叫陶灼华瞧出自己的身子微微发抖。初夏的风里,她的声音听起来飘渺而又无奈:“一场错爱,至此而止,我弃子认输。陶灼华,我无法做到无怨无尤地祝福你,却会努力不去做你们的绊脚石。”

    滂沱的清泪终于轰然而下,叶蓁蓁在心底喃喃低语:“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你更不知道此刻的我有多难,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无奈。”

    多少的认命与随遇而安其实不过是对现实深深的绝望,便如同此刻的叶蓁蓁,但凡有一丝希冀,又如何肯做出看破红尘的无奈之举?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陶灼华虽晓得叶蓁蓁于夹缝间生存的不易,却绝不容许她践踏自己的幸福。更何况何子岑对眼前这人没有半分情谊,便是叶蓁蓁宁愿为了爱要去飞蛾扑火,亦需要对方能够接受,若不然便只能是旁人的负累。

    见叶蓁蓁话里有着抽刀断水的决绝,陶灼华并不往她的伤口上洒盐,而是淡然说道:“行至山穷处,坐看云起时。嘉柔郡主能这般想自是最好,灼华告辞。”

    叶蓁蓁没有唤她留步,而是斜倚在窗前,轻轻哼唱起了《寄生草》里的曲文:“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女孩子柔婉的语音唱起来飘渺至极,比戏文中别有伤感之处。陶灼华并未行远,她手拂柳枝,听得叶蓁蓁字字泣血,心知她此刻万念俱灰,到是不胜唏嘘。反是茯苓怕她伤感,连连催促道:“小姐走吧,娟姨只怕已然等着咱们吃饭,何必听她咿咿呀呀地做戏。”

    陶灼华便微笑颔首,放开了绕在手上的柳枝,与茯苓翩然而去。

    青莲宫里娟姨正指挥着宫婢们摆桌,眼角眉梢却不时扫过一旁花梨木卷草彭牙大书案上的水绿色帖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菖蒲瞧着主仆二人一路走回,忙替茯苓收了竹伞,又替陶灼华拧帕子净面。替她换了身家常裙衫的功夫,才指着案桌上的帖子回道:“方才赵王殿下遣赵五儿送来,说是请郡主玉览。赵五儿并未离去,此刻在桌房里等着您的回音。”

    陶灼华闻说,便先坐至了书案前,将那张帖子拿起。打开扉页,及至瞧清了里头寥寥几笔新绘的两枝墨色菡萏,陶灼华指尖蓦然颤颤,眸色霎时如水。

    何子岑书画双绝,前世里两人偶尔间青鸟传讯,何子岑都喜在帖中略绘小图,以博陶灼华一笑。他晓得陶灼华喜爱荷花,便时常以荷花为题,绘的最多的便是这种并肩偎依的并蒂荷花。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今世乍然重现,陶灼华半是甜蜜半是酸楚。她轻抚着何子岑浓淡相宜的画笔,眼光便循着那些行水流水的字迹读了下去。

    两人如今虽未相认,言语间却比从前添了许多默契。何子岑只说是多日未见,约她明日晚膳后在青莲湖畔大青石旁一叙离情,问她可方便否?

    少年人越来越炙热的心意一如前世的芳菲,在这个初夏间徐徐绽放,再也不愿忍耐。两世的相思依旧刻骨,陶灼华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她欣然提笔写了个“知”字,便就将帖子阖上,命菖蒲交给赵五儿带回。

    娟娘正为陶灼华盛粥,听得她的吩咐,端着龙泉窑青釉莲瓣碗的手便就一滞,目光里含着隐隐的担忧,隔着绡纱宫灯暖黄的清晕悄然望了过来。